岛城两千名实习医师遭遇尴尬
担心明年新规实施更难有实践机会
新闻背景
明年1月1日起，医院在安排和指导医学生参与临床实践之前，必须告知患者并得到他们的同意。这是近日卫生部出台的《医学教育临床实践管理暂行规定》中的明确表述。“患者很难相信我们，我们本来就挺尴尬的，如果每次实践都要征求患者同意的话，估计被拒绝的几率就更大了。”记者采访了解到，新 规给本来就缺少实践机会的岛城两千余名实习医师带来了不少担忧。业内人士认为，一方面希望患者对实习医师多些理解，另一方面，有关部门也应该通过相关制度，保护实习医师“在实践中成长”的权利。
一天抄了80份病历
出场人物：青岛大学医学院学生小洪
实习地点：青医附院小儿内科
昨天早上7点半，青岛大学医学院研三学生小洪跟平日一样早早来到青医附院小儿内科门诊处，整理处方、病历，及各种化验单。8点钟，患者开始陆续进入诊室，小洪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出诊的导师面对面地坐在诊桌旁，开始了一天的门诊实习，除了胸牌不一样外，很少有患者注意到她是名实习医师。导师每看完一个病号，就把写好的病历递到小洪面前，小洪把病历上导师开出的药品抄到处方上，开出化验单，让导师过目并签字后，交给患者，同时回答患者提出的各种问题。
“你先带孩子做皮试，再去拿药，然后回来我告诉你药怎么吃。”“你要先去做化验，拿了化验结果再回来。”由于患者一个接一个，小洪一直在不停地抄病历、填处方。偶尔有几秒钟的空闲时，小洪就专心看导师如何诊断病号，在本子上记下要点。“平常我多在病房实习，导师出诊时就跟着来门诊，一天大概要抄80多份病历吧。”小洪告诉记者，自己有近7年的学医经历，现在的专业是小儿内科呼吸专业。“我应该算是看得多做得少。”小洪说，跟导师出诊时，自己的“工作”就是抄写病历、填写化验单等，在病房里偶尔会给病人听诊、测个血压什么的，一般都是找熟悉的病号，“一些陌生患者的家长对我们不信任，一看是实习医师就不大乐意。”小洪告诉记者，自己的导师是小儿内科的专家，共带了3名像她这样的研究生，有时候碰到典型的病例，导师会叫他们过来详细讲解一下，“大部分患儿家长会理解，但也有家长明确表示反对，那时候真觉得很尴尬”。
实习半年仅推拿十人
出场人物：青岛卫校大三学生苏林
实习地点：海慈医院中医儿科
青岛卫校大三学生苏林（化名）在海慈医院中医儿科实习，她的专业是西医康复，小儿推拿是实习中的必修课。在带教教师程红云的指导下，她逐步掌握了小儿推拿的各种技巧，尤其在选穴位和发力上下了很多功夫。“刚开始学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互相推拿练习，用了一周多时间就把推拿技巧练熟了。”可是到了实践的时候，苏林遇到了许多尴尬，因为胸卡上标有“实习医师”的字样，许多家长都明确拒绝他们为孩子推拿，此时苏林和她的同学只好站在一旁继续看老大夫的操作手法。
昨天下午，一名家长带孩子到中医儿科做推拿，“这个孩子厌食，还经常感冒，需要好几个程序的推拿，先让实习医生推拿一会儿吧。”听到大夫要让实习医师上手，家长迟疑了一下，露出几分难色。程红云解释说，推拿治疗的初步是“预热”，穴位好找而且手法简单，实习医师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在她的解释下，家长终于接纳了苏林。记者询问接受推拿的男孩感觉怎样，他说很舒服，和以前做推拿的感觉差不多。
“许多人认为我们没经验、技术一般，其实要看是在哪一个治疗阶段上，除了医学诊断和一些高难度的治疗，普通的手法我们都早已掌握。”苏林说，在半年多的实习阶段内，她已习惯了家属的拒绝，虽然技术纯熟，但她目前仅为不到十名患儿做过推拿，都是在带教教师先确定某几个穴位的推拿时间和顺序后，自己才开始治疗。“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们几个同学之间互相练习，但大人和孩子在治疗上用力、选穴位都不一样，无法在力道上做到熟练。”
检查台上曾遭遇尴尬
出场人物：承德医学院毕业生小何
实习地点：青岛口腔医院
在青岛口腔医院实习的小何毕业于承德医学院，现在已经实习了近一年时间。“在一年的时间里，跟着指导老师接诊许多病人，印证了许多书本上的知识。”小何说，最近她开始在指导老师的监督下做一些简单的检查和治疗，但患者知道她是实习医生后，都态度明确地要求换医生。
一个月前，患牙疼的孙老先生到医院就诊，小何赶紧拿起口镜和镊子做检查，发现这位老先生患了急性牙髓炎，需要在牙齿上钻孔后治疗。在做检查时，小何一边操作一边向旁边的指导老师讲述病情和治疗方案，这引起了孙先生的“警觉”，得知小何是实习医生，孙先生翻了脸：“大夫，这位是实习的，弄不好怎么办？”在孙先生的强烈要求下，小何只好尴尬地站到一边，由带教教师吕健继续检查。
吕健告诉记者，按照实习大纲的要求，医学学生实习期间没有安排特别高深的实践内容，多数情况下都是观察老大夫如何检查、治疗、开药等，少数情况下会在老师的监督和指导下实施一些简单治疗，前提是患者同意，“那位患者的治疗需要牙齿钻孔后治疗牙髓，患者在检查阶段就拒绝了实习医师，我们带教老师也没办法”。
患者说法
让实习医生看病 内心没有安全感
“看病是人命关天的事，交给实习医生我们怎么能放心？”经常出入医院的高血压患者宋女士表示，自己不愿意看病时碰到实习医师，怕病情被耽误。记者昨在青医附院、市立医院、海慈医院、市中心医院等医院随机采访了近百名患者，明确表示不接受实习医师治疗的占八成左右。“实习医生没有实践经验，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在青医附院普外科等待治疗的市民张先生说。不过也有患者表示，如果只是一些轻微感冒之类的小病，还是可以让实习医生给看看的。
记者了解到，所有医学院学生在毕业前都需要实习，目前青岛各综合医院几乎都承担了教学任务，需要接收医学生进院实习，每年的实习医师人数在两千人左右。“从避免医疗纠纷，和谐医患关系考虑，很多医院对实习医师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青岛第三人民医院教育科田主任表示，实习中的临床实践对于一个医生的成长非常重要，但从提高患者满意度的角度来看，医院还是会优先尊重患者拒绝实习医师的选择。
专家观点
没有实践机会 哪里来好医生
即将在青岛医学院毕业的李森元正准备考研，目前他也正巧在骨科实习。“我们的实习范围很广，要在医院所有科室转一遍，主要是通过临床实习加深对知识的理解。”李森元说许多同学在实习前都被告知会遇到许多患者的拒绝，要有心理准备。在骨科实习时，他已经学会了普通外伤的包扎、换药技巧，如果遇到开放性骨折这些重伤，按规定他只能看，学习老医生的治疗方法。海慈医院总带教教师吕认为，实习医师迟早都要考证行医，难道到时候让他们独立去实践？相比之下，在老医生的指导下实践，更能帮助患者康复，技能提高也会加速。
吕介绍，医学毕业生考“医师资格证”，包括书面考试和操作两部分，但操作考试和临床救人还有区别，心理素质、熟练程度、仁爱之心都是医生不能缺少的，各方面能力的培养往往需要数年的过程，一名医生从毕业到独立行医，许多经过重重考验，如果没有患者的配合，这个过程会更长。
实习生到哪找患者
“病人模特”已出炉
外地医学院聘请健康人扮成患者让实习生操作临床技能
未来展望
“实习医师没有医师资格证，不能独立行医，所有的诊疗活动必须在指导医师或带教教师指导监督下实施，书写的病历也要由老医生签字确认，实践过程十分严谨。”海慈医院针灸推拿科主任刘立安1982年到医院实习，他说当时的锻炼机会很多，自己学的很多治疗方法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变纯熟，而且由于当时医学学生少，老师们在每个学生身上投入的精力也很大。“医学学生实习须经患者同意”的规定让刘立安十分忧虑，“现在患者自我保护意识增强，看个小病都要找专家的意识也不断增强，已经让许多实习医师失去了实践机会，再加上部分学生热衷于考研而忽略动手能力的提高，新一代的优秀医生培养形势不容乐观。”刘主任说。
市卫生局副局长鲍国春认为，国家出台这项规定，是出于患者健康考虑，也是为了规范医学生的实习，但不应该成为医生成长的绊脚石，医学是一门经验性、实践性、技术性很强的学科，除了丰富的书本知识，临床实践是重要的成长阶段，如果实践这一环节出问题，优秀医生的培养将出现断层，不利于医学事业的长远发展。此外，实习医师的实践过程全在上级医师的严格监督下，希望患者能从长远考虑，多理解支持实习医师。
记者了解到，目前浙江、四川等地的医学院已经开始引进了“标准化病人”模拟教学模式，高薪聘请健康人装成常见病、多发病患者，让实习生实际操作对病人的基本询问、按摩等临床技能。这些“病人模特”会让医学生在自己身体上做必要的规范检查，并作出疾病诊断，可以更好提高学生采集病史和与患者沟通的能力，提高学生的临床思维能力以及基本技能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