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知识的获取,在我是较晚的;但我的性意识,却觉醒得很早。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悲哀。我同样拿不准的是,自己今天对性学研究的热情,是否正是由这种悲哀促成。
一,失衡的性环境
我三岁那年,父亲便去世了,我是和外祖母、母亲、姐姐一起长大的。
完全女性的生活圈子,并没有对我的性意识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性心理学家讲述的那些极端例子,诸如易性癖、同性恋等等,都没有在我身上出现。 现在分析,我想这可能是因为生活中我作为男性的自我性别确认很早便完成了的关系。我是一个男孩子,而外祖母、母亲、姐姐是女人,这一意识的明确与强烈使我在四五岁的时候便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回避异性。虽然家里全是女性,我却没有在女性存在的场合裸体,包括洗澡的记忆,更没有看到过女性的裸体。
记得五岁那年,邻家的一个同龄男孩子小便后坦露着生殖器从厕所时跑出来, 使我十分惊愕,因为院子里正有许多女人。我不明白他何以如此不知“羞耻”。在那么幼小的年龄,性禁忌已经深入我的骨髓了,这无疑是我的悲哀。 我何以这么早产生男女有别的强烈观念,只能归之于幼儿园里男女分班的影响,而不可能是家庭的关系。事实是,我没有从家庭里受过任何有关性的教育。
没有父亲,便没有男人对男人的性知识传授,以致于带给我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一直到十六岁,我从来没有有意识地翻开包皮清洗外生殖器。十四五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包皮里有许多白色的污垢,我当时竟以为那是精液,是宝贵的,便很小心地将它用包皮盖住。
直到十六岁那年,一位同学寄宿在我家,临睡前认真地清洗被我无意间看到了,才恍惚地懂得,那是应该洗掉的。从那以后,我才每晚清洗生殖器。不幸中的万幸是,我竟没有因此得病。 其实,没有父亲的家庭,同样应该不至于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已经十六岁的男孩子,完全早就应该从书本上知道更多地了解自己了,但是,在那个时代,我们又能希望于什么样的性知识读物呢?即使是个别得以看到的读物,往往也在传达着不完整,甚至是错误的信息。
二,自慰
关于性活动的最早记忆,是与自慰联在一起的,而这可以追溯到我五岁的时候。仍能朦朦胧胧记起,似乎是某次无意间对生殖器的触摸带来了快感,于是,便继续玩弄下去,直到达到高潮。那时显然不可能有真正的勃起和射精,性器官硬梆梆的,高潮的表现是与射精相似的全身悸动。这是自己与自己最便于进行的游戏,而且那份快感也绝不是从其它游戏中可以得到的,于是,它对我而言很快成为习惯。
弗洛伊德关于儿童时期便存在性欲的理论,可以在我身上找到验证。 弗洛伊德曾说,许多少年因为手淫被长辈斥责而在他们心灵中造成的阴影,成为他们日后性罪恶感甚至性障碍的根源。我是幸运的,从来没有人发现我的自慰,一直到青春期,我都是以坦然的心境面对自慰的。我的性格内向,绝少同伴,自慰便成为我最好的伙伴。
几乎每天晚上,我都在自慰过后的倦怠中进入睡眠,这甚至成为我对抗失眠的一种方法。 进入青春期后,开始关心性的事情,初二时上《生理卫生》课,老师总是让大家自习。于是,那课本里的事情成为许多同学谈笑的内容,而我看着女人生殖器的解剖图,只是感到恐怖。事实是,那本教材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它对手淫的谴责。以致于我一度将自己视力的退化、学习成绩不理想,都归于自己的手淫“恶习”。我因此试图戒除手淫,但我很快发觉,这是极难的。
事实是,试图戒除带给我很大的痛苦,而尽情地享受手淫却带给我无比的快乐。我为什么要放弃快乐自找痛苦呢?就这样,我放弃了戒除手淫的努力。 关于手淫无害的知识在读高中时便从报纸上获得了,今天我真的很感谢那位作者,他告诉我,手淫最大的害处是对于手淫有害的担心。我获得理论上的支持,便轻松地对待自慰了。而到了二十五六岁,对性学发生浓厚兴趣之后,我读了大量的性学书籍,便开始以一种审美的眼光看待自慰。
三,艰难的求知之旅
十岁左右,我羡慕同学家养有下蛋的母鸡,便幻想自己将鸡蛋孵出小鸡来养。我选定一枚鸡蛋,每天放学后将它放在怀里。十天后,鸡没孵出来,蛋已经臭了。我问外祖母,为什么母鸡能做到的,我做不到。外祖母解释说,那是因为还有公鸡。我又追问,公鸡怎么帮助母鸡。外祖母解释说,公鸡在鸡蛋上踩一下,才可能孵出小鸡。 真正的性知识都是从同学那里得到的。
读初一那年十一岁,同一个长我两岁的男同学每天一路上学,他偷偷告诉我,曾偷看父母亲晚上在床上的事。我当时无法理解,人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十二岁的时候,看过一部日本电视剧,其中有一位丈夫褪去妻子衣服的镜头。第二天,我讲自己的困惑讲给那个同学:为什么那作丈夫的要欺侮他的妻子?我的无知被那个同学笑话了好久,也就是在那天,他告诉了我男人和女人间做的事。但是,这对我仍很朦胧。
真正了解女性外生殖器的状况,已经十八岁了。一位长我一岁的同学,和女朋友发生了关系,便向大家炫耀。这时,我才知道女性的外生殖器官与尿道是两回事,而此前,我一直以为女人像男人一样,外生殖器兼作排尿的。 后来开始偷偷听电台的“午夜悄悄话”广播,这是一个性知识节目,惊异于他们竟能这样公开地谈论床上的隐秘。
而在今天看来,那个节目介绍的知识很浮浅。 一次书展中,看到本厚厚的《性生活夜话》,当时便想买,终于没有勇气买。第二天再次去,鼓足勇气买了下来,却像是偷了本书似的。那一年,我已经十九岁了。而那本书,今天看来,仍只是一些最基础的知识,而且有许多陈腐的观点。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讲,无疑已是很过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