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卫生站陷入卖药怪圈？
部分站点八成患者只买药不看病，全科大夫多成“药师”
■关注焦点
“小病在社区，大病到医院，康复回社区”的医疗服务体系，是北京市医疗卫生服务改革的目标。今年6月1日起，东城区率先开展社区医疗服务改革试点，目前已设置45个社区卫生服务站。
上门服务的医生，质优价廉的药品，短短4个月时间，东城区的社区医疗服务改革试点，已经让居民尝到了实惠，初步缓解了“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
但与此同时，目前的部分社区卫生服务站里，却出现了一个尴尬局面：前来就诊的患者中，80%以上是为了取药，而真正看病的人却很少。这一现象，让服务站中的全科大夫们，无奈成为专职药师。
“加上出诊费，再拿些药，你先给我100元，剩余的（钱）交还居委会主任给你带回。”北新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大夫王秀珍对患者袁老伯说。此时，她的这次上门治疗即将结束，整个过程不到20分钟。
9月11日中午，60岁的袁老伯因空腹时间过长突然在家中晕倒，王秀珍得到家人的求救讯息后立刻上门诊治。苏醒过来的袁老伯说，有了社区医生，不但看病方便了，拿药也更加便宜。
今年6月1日起，作为北京市医疗卫生改革的试点，东城区率先开展了社区医疗服务改革。东城区卫生局一工作人员介绍，目前，该区共有45个社区卫生服务站，基本上能够满足社区居民常见病的治疗，方便附近百姓就近看病，“小病在社区，大病到医院，康复回社区”的医疗服务体系基本形成。
根据《北京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设置和建设规划》，2008年6月前，北京市要完成规划设置的360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2700个社区卫生服务站的标准化建设和基本设备配备工作，使城镇、远郊平原和山区的居民分别出行15分钟、20分钟、30分钟以内就可享受到社区卫生服务。
9月14日，《北京市社区卫生服务药品、医用耗材采购供应管理办法（试行）》出台，该办法对进社区的药实行政府统一招标，进一步确保了社区药品的低价性。
“让老百姓在家门口就能吃上放心药、便宜药，北京市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常用药品，将由政府集中采购、统一配送，实现零差率销售。”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邓小虹说。
据《北京日报》报道，东城区社区医疗服务改革三个多月来，首批试点的17个社区站点共接诊30717人次，对持卡居民优惠8477人次，免除挂号费和诊疗费25431元。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的实际药品零售价平均比医院降低了19％。平均单张处方金额为79.56元，和改革前东城区社区站平均单张处方金额为158.82元相比，下降了49.91％，初步缓解了居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消除了开单提成和开大处方的现象，实实在在地优惠了居民。
但随着试点工作的进行，这一医疗改革进程中也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据统计，在部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80%以上的患者是为了取药，真正看病的人却很少，社区卫生服务站可能成为“平价药房”。而一些原本是专科医生的大夫们，也因临时抱“佛脚”，不能熟练运用全科知识诊治病人，除遭到就诊患者质疑外，还有部分大夫为避免医疗纠纷，陷入了只充当开药角色的尴尬局面。
八成患者只买药不看病
患者到社区就诊拿医保目录药品都可优惠15% ~20%，有些自费的药品也可按不同价格来打折扣。
“两盒药47块4，打折后是37块9毛2.”9月18日，东城区朝阳门社区卫生服务站药房工作人员透过窗口对张大爷说，因心悸和心慌，全科大夫给张大爷开复方参滴丸，该药原价每盒23.7元，进社区药房后再打八折。
据该社区药房工作人员称，患者到社区就诊拿医保目录药品都可优惠15%~20%，但药房里不全是医保目录中的药品，有些是自费的药品，也可按不同价格来打折扣。
朝阳门卫生服务中心的服务范围包括礼士、朝西、演乐等3个居委会，常住人口超出1万人，平均每天门诊量过百人次，其中80%就诊患者是来开药的。
另外，记者分别从东城区、朝阳区、西城区等多家社区卫生服务站了解到，居民反映社区药房的药大多数价格低于外面，大多数确诊了的人都愿意上社区来拿药。
部分社区大夫看病吃力
一名原是骨科专业的大夫说，如果遇到了心梗、慢阻肺等常见病病人，他经常会在征求其他内科大夫的意见后才做出诊断。
相比于居民们悄然习惯到社区卫生服务站去购买药品，社区卫生服务站的许多大夫，却面临着转型之困。
9月7日下午，东城区北新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全科大夫季原坐在诊室里，等待病人来看病。今年6月1日起，他从工作了10年的骨科门诊岗位上“退身”为全科大夫，为了在社区门诊上岗，他还接受了东城区卫生局组织的为期两个月的培训，并通过了考核。
“虽然通过了培训后的考核，但看起一些常见病来还比较吃力。”35岁的季原说，身为一名骨科大夫，如果遇到了心梗、慢阻肺等常见病病人，他经常会在征求其他内科大夫的意见后才做出诊断。在北新桥社区卫生服务站里总共有8个大夫，其中5个是内科大夫，其他3个都是别的科室转过来的。“我们站点的内科大夫还算比较多的呢，据我了解，东城区其他站点的全科大夫多是由别科室培训后考核上岗的。”
多位全科大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除了电脑问诊方式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外，给病人看病是没问题的，“但是改干全科医生，丢掉了10多年的专科业务很可惜。”
多位全科大夫说，社区门诊医生经常做的就是开药和健康保健工作，因为许多到来的患者病情都是已诊断明确的，大多数来社区就是为了取药。“要是能多碰上了几个真正看病的，我们就很幸运了。”
但这些全科大夫同时表示，由于对一些原本职专业范围之外的疾病缺乏相应的临床经验支持，工作起来依然有一定难度。
患者看病不信社区大夫
“社区大夫水平比不过大医院的，怕病情耽误，一般也很少在这儿看病。”
“我患的冠心病在这里没法确诊，最后还是到了协和医院。”
在东城区多家社区卫生服务站，许多前来就诊的患者表示，他们就是过来拿药，一大爷还说“社区大夫水平比不过大医院的，怕病情耽误，一般也很少在这儿看病。”
对于患者们的质疑，季原等专转全的大夫们感觉到了无奈，称其实大夫也有苦衷。
“社区真的是方便了老百姓看病吗？这问题要分两面来看。”北京东城区一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大夫说，虽然改革后的社区卫生服务站在科学信息管理手段上得到了提升，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看病贵的问题，但因一些相应的医疗检验设备被撤除，看病难问题仍然存在，检查设备的局限使得许多患小病的患者还是需要上二级以上的医院就诊。
东城区改革试点后，根据《北京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设置和建设规划》，将原一级医院的放射科、检验科等科室的医疗设备，都并入到二级以上医院或做淘汰处理了。
“这些医疗检查设备都撤掉了，有些病就不能再在这里诊断了。”朝阳门卫生服务中心全科大夫娜仁说，她是从20多年的内科大夫岗位上转变为全科大夫的。她说，因为检查条件有限，有些简单检查就必须转诊，这就给病人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娜仁举例称，拍片是一个基本的医疗手段，假如患者表现出咳嗽来，若不拍片很难确诊他患的就是肺炎，而不是普通的感冒，不做血常规的化验，就不能清晰地分辨出患者是病毒性疾病还是细菌性疾病，从而造成不能合理地对症给患者开药。
灯草胡同的郑大爷对此深有同感，他就称自己患的冠心病因在这里没法确诊，最后还是到了协和医院。
“平价药房”将逐步改变
“在双向转诊模式趋向规范化后，这种现象将逐渐得到改观。”
“我们希望能通过物美价廉的药来吸引百姓。”
9月26日，北京市卫生局新闻发言人邓小虹接受采访时承认，目前的社区卫生服务站确实存在“平价药房”之嫌，但这只是个暂时的现象，在双向转诊模式趋向规范化后，这种现象将逐渐得到改观。
双向转诊就是居民先到就近的社区卫生站就诊，经全科医生诊断，如果不能在社区诊治的，由社区做转诊材料，让患者到对口的二级以上医院做治疗，而在二级以上医院做了治疗后的患者，也可回到社区来做康复。
“我们希望能通过物美价廉的药来吸引百姓，让他们逐渐熟悉社区卫生站。”邓小虹说。
邓小虹指出，社区卫生站的服务模式与大医院不一样，到大医院要分科挂号、医生是坐在医院等你上门来看病，但是社区卫生服务机构却主要突出上门服务。
社区大夫有望摘掉“药帽子”
“全科医生是真正作为社区居民的健康守门人。”
“如果全科大夫能够医治好患者，那大多居民仍然会首选社区卫生服务站。”
邓小虹称，现在社区卫生站的全科医生，与过去所谓的专科医生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新的专科医生，“是真正作为社区居民的健康守门人，为他们提供常见病、多发病诊断与治疗”。但她也坦承，过去10年培训的全科大夫达标率不足50%，卫生局将继续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目前北京社区卫生出现药房现象是可以理解的，但只要是附近的老百姓熟悉了全科大夫，这种现象就会逐渐消除。”首都医学大学公共卫生与家庭医学院教师杨珺认为，一级医院的大夫转型成全科医生，这涉及政府有关政策、学术问题、市场问题等方面的情况。
对于目前全科大夫存在的岗位局限性问题，杨珺称，在国外就不存在这种现象，因为国外的社区医生多数是经过正规学习、培训毕业后上岗的，而我国的全科大夫多数由内科等其他科室大夫转型，虽然通过了培训考核取得资格后上岗，但门诊的应变能力还存在一定的缺陷。
“当然这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因为全科是主要解决常见病、多发病的科系，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全掌握的。”杨珺说，因而目前的全科大夫多数时间在开药是可以理解的。
杨珺同时认为，在低药价吸引百姓过来就医后，随着居民对社区卫生服务站功能的进一步了解，如果全科大夫能够医治好患者，那大多居民仍然会首选社区卫生服务站，他对此持乐观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