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医学与艺术两个概念搁在一起,就会冒出若干个不同的组合词义,就会打开好多扇心灵的窗户,让舍身医学与艺术的人都眼睛发亮。其一: 医学与艺术,这个题目之下可以谈论两门学科的因缘际会与比较意义,下笔满可以纵横捭阖,倾江捣海,说古论今,声东击西,成就几篇博士论文一定不会内容单薄。其二:医学的艺术,其实要谈的是医学家的艺术。因为在世人眼里,医学是一门好手艺 医学教 育网收集整理 。医学能延缓,甚至阻止死亡的脚步,它拯救病中的黎民,它还能养家赡亲,更有另一重深入的理解,它是医学家手头的艺术活。医学水准的高低,评判的标准最终不在书本知识的莫测高深,也不在各种诊疗仪表板的神秘闪烁,而在医家心思的细密与睿智,手头功夫的独到与娴熟,前者是思维的艺术,后者是指尖的艺术,它是脱离知识体系而依附于医家的实践和技巧的个体发挥,也与他的职业训练、学术经验、综合素质、身心禀赋息息相关。因此,临床医学本质上是技术与艺术的高度融合。此话一点不假,20世纪医学的辉煌,除了对病原微生物的卓绝征战,就是对器官、组织的替代治疗,从断肢再植,到器官移植,再到人工器官,各种手术越来越精细,外科大夫的手艺也越来越精巧。不过,最新报道的智能机器人手术,切口小,创面小,出血少,而且动作规范,术中没有多余动作,比人更灵巧,看来,医学的手艺终有一天将会被机器所“替代”,医家的智慧也会受到电脑的挑战,说来不免有些秋雨中的惆怅感,但一想到电脑键盘上的那只手依然接受人的智慧驾御,医学的手艺还可以代代相传,仿佛春天的阳光又洒满大地。
如果我们漂游在人类医学历史的长河里,医学的艺术更多地属于经验医学的时代。那时候,人们的医学研究水平低下,生理、病理的专业知识大多源于大体解剖观察与自然界物候的比附联想,疾病的概念语码十分的世俗化,医学理论也相当的不完备,肉身器官之外的辅助器械也很少,诊察疾病手段简单,无论是望闻问切,还是视触叩听,都需要悉心揣摩,由“臆”达“悟”。随机的、现象的、比附的、主观的、非标准化的诊疗使医学中“艺术”的积累与发展有了广阔天空。当时的医学专著与病案记录也几近文艺作品,因此,中国传统医学有“医者臆(艺)也”的心法。西方实验医学的兴起,使得基础医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借助高精理化设备对形态学、功能、代谢的描述与分析有了长足的进步,一系列受控的、功能的、镜像的、客观的、标准化的生理、病理、药理指标体系逐渐建立与完备,临床诊疗也日益规范化、系统化了,由此便大大限制了传统医学的“艺术”空间,使它失去“弹性”,变得刻板起来。从医学知识的进化历程看,医学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去艺术化”的科学醇化的历史。如今,我们所能感受到的那点“医学的艺术”只是一种重复操作造就的“娴熟”,缺乏任意挥洒、肆意创新的自由与潇洒了。在人类认知的价值与方法的谱系里,科学与艺术分属于南北两极,性格迥异,一者追求真理的真实性、惟一性、客观性、必然性、可复制性,一者捕捉直觉的感受性、多样性、心灵化、偶然性、瞬间性、意会性、野性。苏霍金的说法是艺术是“我”(单数)的艺术,科学是“我们”(复数)的科学。记得一位野狐禅学人曾不无趣味地说起,科学是“立正”,艺术是“稍息”。按照斯诺的著名论断被划分成“两大文化”。无疑,今天的现代医学早已告别经验主义的艺术时代,不再是“一双赤脚”,早已“洗脚穿鞋”,从知识到行为都被西方来的“赛先生”彻底教化成器了。但是不是艺术家部落里流行的散漫、不正经、甚至是离经叛道的奇怪念头(如“外科治疗内科化,内科治疗外科化”),歪歪肠子、花花心思都应该彻底洗刷干净,才能在独自的领域里修成正果呢?大不然,苏霍金的观点是科学与艺术之间“既遥远,又相近”,尤其在创造的天地里,科学与艺术有着共同的道路,都意味着亲近灵感,都必须同混乱作斗争,在一些大科学家的箴言簿上曾经这样写道:“我们从事科学是出于对艺术的热爱”,在许多科学大师的眼里,科学的至高境界是艺术化的科学。 医学有可能成为艺术化的科学吗?这是一个问题,它还可以掰成两半,前提是为什么要成为艺术的科学?主题是怎样成为艺术的科学? [医学教育网整理发布]
先得解决前提问题,为什么要成为艺术的科学,理由并不曲折。首先还是因为医学是人学,不是机器的医学,诊疗过程的诗化、艺术化不止是职业理想,也是人性的暖流奔涌的地方,为的是医患(主客体)之间的交往与交流超越技术的冷漠,将生命的舟楫摇入情感依依、情谊浓浓的“外婆桥”。当然,飞越感性的体验,进入哲学思辨的空间,不难发现医学目的诗化将带来医学意义的诗化与医学未来图景、终极价值的重新发现,使医学成为理论海拔不俗的学科。不过,这些命题有些灰色,离鲜活的职业生活有些远,还是留给书斋里的学问家去“闹腾”吧。对于临床一线、科研一线的手艺人来说,一个“艺术的医学”在召唤,不是催生技术操持的出神入化,就是激发创造力的喷薄而出。当然,如果在我们的眼里多一道社会批评的烛光,艺术的医学追求有助于平抑各色人等心中的原欲,在消费主义盛行的当今社会里实现一点点“去功利化”(过度市场化)的人文夙愿。 最后让我们来叩问一下理想中的职业主题,也是一道当下的悬题(没有现成的思路与答案):怎样成为“艺术的医学”?这项工作许多人都没有想明白,或忽视小视,或犹豫徘徊,当务之急是要让这份职业追求不只是作为一种个体策略,而要成为一份群体共识,不仅是医学学科与学术的外在呼唤,而成为医学生们、资深大夫们内心的焦虑与饥渴。因此,基础工作是培育和造就一大批懂得艺术化生存的职业医学家,为此要确立艺术化职业追求的医学教育“修正”大纲,课程方案,参考书目......未来还有相当长的一面坡要爬,等是等不来的,急也是急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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