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厦大师生为艾滋病患者捐款。
市民为自己喜欢的艾滋病宣传招贴投票。
郑婉云 厦大生命科学学院05级本科生。5年来,她多次深入艾滋村调查,触摸那些大多数人不敢正视的手,为的是向人们解释一种生存状态。昨天,本报记者对她进行独家专访。
【核心提示】
今天是第20个世界艾滋病日,今年的宣传主题依然是“遏制艾滋,履行承诺”。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确定的世界艾滋病运动主题口号,将艾滋病定位为一种需要全球采取共同行动的全球性公共危机。连日来,厦门各界积极动员,掀起防治艾滋病的宣传高潮。
把你想象的最惨的情景放大10倍
记:你从何时开始关注艾滋群体?
郑:走上关注艾滋的道路纯属偶然。艾滋病开始流行的那几年,在卫生系统工作的妈妈负责发放艾滋病药物。出于好奇,14岁那年,我瞒着家人,偷偷从郑州坐了4个小时的车到艾滋村。我被眼前所见的一切惊呆了,觉得他们真是活在地狱里,同时体会到健康和生命的珍贵。
记: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么?
郑:把你能想象的最惨的情景放大10倍,就是当时的情况了。村里一些人卖血感染了艾滋,他们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皮肤溃烂流着脓血,地上偶尔还见到一两具尸体。听说村里有人10年前嫁到海南,没再和村里联系,她的婆家看到艾滋村的报道,竟把她赶走了。全村感染率其实不高,很多健康人却因为来自艾滋村而找不到工作。所以,村里人对媒体很反感。
为他们担心却无能为力,患上抑郁症
记:此后你又多次前往艾滋村?
郑:第二次去艾滋村,我已经16岁了,和家人沟通后,我又一次踏上了艾滋村的土地。这次,我看到一个刚生下来就感染病毒的孩子,他在打点滴,他的血管细得难以找到。后来,在一个元宵节的晚上,他的父母带他爬到房顶,看着远处县城的烟火,然后回到家里,几个小时后他就去世了。
高二结束时我被确定保送到厦大,有了充裕的时间,就经常往村里跑。有一次看望一个姓周的患者,他躺在那里,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我,恍惚中,我觉得躺在床上的是我,而他健康地站在旁边,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道透明的墙。那段日子,我为他们担心,想帮他们,却深感无能为力,内心非常痛苦,整天以泪洗面。2005年4月,我患上了轻度抑郁症,妈妈禁止我再和他们接触。
一起吃饭、喝水,握手、拥抱
记:你和艾滋群体接触,一般用什么方式?
郑:握手、聊天、拥抱,有几次还一起吃饭、喝水。每次我主动和患者握手,他们很犹豫。从很多细节可以感觉到,他们很善良,比我本人更担心传染给我。以前有一些艾滋群体报复社会的传闻,真真假假。村里人说,“艾滋针”确有其事,有个患者受了歧视很绝望,就用针扎别人,全村人都很鄙视他的这种行为。可见,艾滋群体和健康人一样,都有基本的是非观,即使极少数人有极端行为,也和社会歧视有很大关系。
记:能为我们描述一下艾滋群体的平常生活吗?
郑:在艾滋村,感染病毒的起初以中年人为主,是通过血液传播的。后来,夫妻间性传播,进而母婴传播给下一代。如果突然有人告诉我,我的生命有一个已知的期限,我很难保证能像他们那样坚强。找不到工作,他们就自己养长毛兔,种大棚蔬菜,挣点钱,顽强地活下来。
艾滋群体很关心孩子的教育问题。知道女儿中考压力大,感染者刘大叔恳求我和他的女儿成为好朋友,帮她调整心态。我和那个女孩长期通信。她说,母亲因为艾滋病去世了,父亲要带病赚钱供养她和奶奶,她想尽快完成学业,参加工作帮父亲减轻负担。
他们心怀感恩,眼神越来越坚定
记:最近一次去是什么时候?5年来,你感受到艾滋村发生了哪些变化?
郑:艾滋群体是心怀感恩的,苦难中的人更能体会到关爱的温暖。去年暑假,我和同学一起去艾滋村,带去厦大师生的爱心签名。我发现,村民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了。他们说国家对艾滋群体的重视使他们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刘大叔流着眼泪说:“没有政府,俺们早死了,现在吃药治疗都不要钱,连孩子的生活费国家都包了,俺们生命不长了,想报答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还有,健康人对艾滋群体更宽容了。以前和刘大叔在村里走,他的朋友远远见到他就绕开了。现在,我和刘大叔走在一起,遇到熟人彼此打个招呼,很亲切。防艾办建了阳光家园,村里健康的艾滋孤儿在那里接受义务教育,那儿的食堂比我高中学校的食堂还漂亮,老师认真记下每个孩子的生日,为他们庆祝。